“大衣哥”成名启示录:赚钱很容易,做好事太难!
编者按:
朱之文成名前后的故事,可能对这个社会上的所有人,具有特别的借鉴意义。
让他想不到的是,自己的业余爱好能让他一曲成名赚钱如流水。更让他想不到的是,有了钱去做好事,却被黑得越来越惨,活得越来越累……
“以前没出名的时候,想唱歌就去哪里唱。现在出名了,比以前累多了,累得快不能活了。”
站在舞台上,“大衣哥”朱之文说这话时,仍旧穿着他标志性的大衣,打扮土气,头发凌乱,面容憔悴,一副典型山东农民的形象。
从2011年凭借选秀节目一夜成名,到之后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,他从一个农民摇身一变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明星。
名利席卷而来,朱之文却并未得到他想要的人生。从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被打破,挤到他面前的几乎全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取利益的人。
名气、流量、金钱,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,朱之文大气地一一满足所有人猎奇的目光。同时,他给村里修了路,翻新了幼儿园,给灌溉田通上电,“能帮的都要帮一把”。
讽刺的是,好事做尽,却没有一个村民说他好。愤怒的村民连夜将村里给他建的功德碑打碎,将他给村里买的健身设备弄坏。
原因是:“这算啥,他有花不完的钱。”
村民讽刺他,却又离不开他。他的发小希望在他家门口盖茶楼,“只要大衣哥来喝茶,我茶馆就能火”。无数村民更是从天亮开始蹲守在他家门口,只求拍到大衣哥发到短视频平台赚钱。
甚至有人在夜晚翻进他家门扬言要直播大衣哥睡觉赚钱。
朱之文不堪其扰,将从前破败的大门重新修缮,加上了防止翻越的钢钉,写上警告:“私人住宅严禁闯入,攀爬危险,后果自负”。
村里人不干了,每天咣咣砸门要他出来。朱之文无奈,打开门询问:“你们来干嘛啊?”
一声诘问,很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。
成为“大衣哥”走红网络之前,朱之文和同村的人一样:天不亮起床下地干活,天黑回家吃饭。朴实、平淡、贫穷。
地里庄稼忙活完了,他会跟着同村在外打工的兄弟出门做建筑工人,挣点零花钱养家糊口。一直到自己40多岁,他仍旧住在破烂的房子里,牙疼没钱治,妻子卖掉头发换来一百块钱。
与周围人不同的是,朱之文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爱好——唱歌。
从6、7岁开始,他被电影《歌唱王二小放牛郎》的情节打动,电影里歌声飘荡,他希望自己也能用歌声打动人。
贫寒的家庭支持不了朱之文的音乐梦想。小学二年级,因为家中父亲病逝,他辍学回到家里,帮助母亲照顾一家老小。
犁地、扛包、灌溉、收获,不到10岁的朱之文,不得不干着和大人一样的重活。一天下来,常常累得躺床上说不出话。
贫穷而艰难的漫长岁月里,朱之文常常用唱歌缓解压力,在田野里,树林里,甚至跑到羊棚、牛棚里唱。
长到30岁,他为自己盖了一间土房子,布置上镜子、钢琴,买来二手音乐教材,仔细研究唱歌的技巧。
朱之文爱唱歌在十里八乡出名,但家长里短的闲聊里,他却只是众人眼中那个“不干正事的神经病”。甚至偶尔得闲的时候,会有人戏耍傻子一样喊他:“朱之文,唱一嗓子。”
朱之文生气,学着电影里主角咬破手指头写血书,发誓:“再困再累再冻,也会克服困难坚持练唱。”
他学苏秦“头悬梁,锥刺股”,彻夜研究音乐教材。终于,在自己42岁那年,他的生活得到了彻底的改变。
那年春节后,交完子女的学费、生活费,家中只剩下300块钱,朱之文像往常一样与同村的伙伴外出打工,在济南的工地上,同乡吃完饭后再次起哄让他“唱一嗓子”。
朱之文没有推脱,一曲《滚滚长江东逝水》之后,外地的工友惊呆了,问他:“你学过没?”
朱之文说:“没有”
工友急了:“你没学过唱的这么好,为什么不去比赛呢?在济宁,有省里的比赛。”
朱之文不敢想,他没念过几年书,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,去参加省里的比赛,搭上100块钱的路费不说,还会耽误一天的工钱。他想想不值得。
夜里辗转睡不着,他又想起工友的话。回顾自己从前近40年练习唱歌的艰苦岁月,他吃了很多苦,接受了很多白眼和嘲讽。
他决定赌一把,就算输了也没有遗憾了,“要给这么多年的苦练一个交代”。
站在山东卫视《我是大明星》的舞台上,朱之文坦诚地说自己有点紧张。
上台之前,导演希望他能够将破旧的大衣换掉,去周围买一身演出服,登台演唱。那件大衣是朱之文之前最好的衣服。他告诉导演说,自己没钱了。“要是觉得能上,那就上,不能上自己就回家。”
最终,导演没有难为这个看起来朴实的农民,凑合着将他推上了舞台。
候场的间隙里,他看到前面的选手因为唱歌跑调严重,被丝毫不留情面的观众轰了下去。朱之文害怕,哆哆嗦嗦地走上台。
简单介绍自己后,音乐起,亮嗓的第一句,便让全场的观众和嘉宾全部跪倒。
一篇文章的作者“无尽”这样评价朱之文:你会发现他嗓音里独特的沧桑浑厚,混合着土地的韵味与大山的厚重,混合着历经人世艰苦的沉稳与初见大世面的犹疑。以及野生的味道。
演唱进行到后期,所有观众起立鼓掌,口哨声、喝彩声、欢呼声一度将歌声淹没。
一曲完毕,被震撼的评委质问:“你是哪个专业团体来冒充农民参赛的?”朱之文不知道怎么回答,搓着手用菏泽方言回答:“俺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”
评委不信,仔细盘问他农村生活的常识,甚至将他的大衣脱掉,检查里面的衣服是否光鲜。
脱掉大衣之后,朱之文露出来的是一个穿了10年的手织毛衣,还有袖口已经抹黑的白色衬衫,这是他最好的衣服了。
“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是金子总会出头的,是歌手穿军大衣也是掩饰不住的。”现场评委如此说到。
现场观众没有放过他,希望他再唱一首,看到观众剧烈的反应,朱之文也有些兴奋,给现场的观众唱起《戴手铐的旅客》主题曲《驼铃》。
歌曲唱到一半,伴奏声戛然而止,朱之文依旧表现出了与之前一样的音色和水准。
在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里,评委激动地说:“你可能因为你的歌声,改变自己的命运。”
2011年 朱之文首次参加《我是大明星》
一语中的,视频流传到网上,朱之文彻底火了。身穿最朴素的军大衣,言行举止完全一副山东农民的样貌,但唱起歌来却仿佛从事多年专业表演的艺人。
巨大的反差感让朱之文迅速火爆,他拿下了《我是大明星》的冠军,同时被知名歌手于文华发掘,送上了《星光大道》的舞台。
周冠军,月冠军,年度总决赛第五名,在随后一年的时间里。他甚至站在了春晚舞台上,成为真正家喻户晓的知名歌手。与韩红、刘德华当面切磋,让董卿肃然起敬。
2012年 朱之文登上央视春晚
几乎是一夜之间,他成为了农民出身的超级明星。
但爆红以及接踵而至的名与利,让这个曾经以朴实著称的草根明星措手不及。他不断问自己:眼前的这一切是真是的吗?
他彻夜难眠,农村人淳朴的本能让他想清楚了一个道理:人民喜欢我,我就唱歌,不喜欢我了。我就重新回来和妻子种地。
他不知道的是,这个奇幻的世界里,一个人一旦踏进名利场,便很难再做一个平凡人。
成名之前,朱之文喜欢唱歌。每天早上四点多起床,跑到小河边上,看着乡间的花草和垂柳放声歌唱,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光。
成名之后,一切都变了。曾经喊他“神经病”、“傻子”的人,开始巴结奉承他。从前的乡亲,遇到他就拿起手机开始拍。
朱之文很苦恼。他依旧与乡党们和和气气,但他们给他的只有谄媚的调笑。
他觉得自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,但村里人总当他是大明星,“一年能赚几十个亿,钱多得花不完”,想着办法从他哪里弄钱。
朱之文前前后后借出去一百多万,借条堆满了一个小纸箱,却没有一个来还钱的人。
同时,他逐渐发现,他需要买的所有东西都在莫名其妙的加价。从前十几块钱的绳子,店家见到他来要100元;打车从城里回村子,司机认出了他,会立刻坐地起价。
最可恨的一次是他去邻村办事,为来避让一辆车,他的电动三轮车碰擦到来旁边的一辆电动车。车主拉他到修车店询问修理价格。
摊主检查完之后说32块,不知周围谁说了一句,“这不是朱之文吗?”,人群开始起哄。车主得知朱之文身份后变得理直气壮:“你在我家门口碰到我,不管你是不是朱之文,给我拿一万块钱!”
朱之文哭笑不得,他房子建得漂亮一些,三餐吃好一点,会被同村人说炫富;妻子打扮稍一“时髦”,立马有人揶揄说“像城里人”;一家人像往常一样下地,又被人认为是作秀。
实际上,朱之文仍旧过着之前一样的生活,他说自己“没享福的命”,大鱼大肉吃多了消化不了。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钱捐给了村里和希望工程。
这些年,他出资3万翻修幼儿园;2万买健身器材;10万解决村里灌溉用电;50万给村里修路;50万捐给雅安地震灾区。但他想不到,人性能坏到何种程度。
有记者采访村民问:“朱之文给你们村里修上路了,学校也盖了?你们怎么感谢他呢?”
村民回答:“这才花了几个钱,九牛一毛!他要想让我们说他个好,给我们每家买一辆轿车,一人给一万块钱!”
做了好事,不落好名,朱之文常常在夜里喝闷酒。从当初一穷二白,到如今一夜成名,这个淳朴的农民没有因为人生的风浪忘乎所以。
但他却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。他不只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累,“与人打交道是最累的”。
在澎湃新闻的采访里,他说:
“出名这些年,看清很多人。有利可图或需要你帮忙时就跟你说“咱们是好朋友”,其实心口不一,甚至笑里藏刀。不过,还是好人多。
世上不缺聪明人,就缺傻乎乎的人,老实本分反而是最吃得开的。天下没有白白掉的馅饼,多数情况下,掉下来的不是馅饼,而是陷阱。 ”
几个月前,曾经以拾荒著称的沈巍先生,因为高谈阔论在短视频平台爆红。在上海地铁口,每天都有几百人冲到他的栖息地,将无数被利益熏黑的镜头对准他。
人们将他捧上神坛,日夜追随,甚至有四五家经纪公司找上门来要对他进行包装和宣传。但沈先生却十分清醒地说:
“你们是为了赚钱才来这里,你们是在把我当猴子一样玩耍。天都黑了,我想睡觉,而你们却还在这里拍。你们对我哪里有一点尊重?”
世间的悲剧总是在轮番地上演。在短视频逐渐兴起的当下,朱之文的家俨然成为了当下第二个网红栖息地。
有全国各地的“大衣哥粉丝”,涌入到他所在的小村庄。同村的邻居发现,靠拍朱之文的视频发在网上,一个月能挣到过去一年种地的钱。于是智能手机代替了锄头,村民们离开了田地。
每天从清晨开始,不断有人围在他的家门口。大门紧闭,有人就在外面用力砸门:“大衣哥,我们开车几百公里,代表全国人民来看你,你不能把我们拒之门外啊!”
朱之文为难,又有人喊:“大衣哥不开门,架子这么大吗?”而大门一旦打开,像流水一样,所有人会瞬间挤进来填满大衣哥的院子,踏坏他的篱笆,踩坏他种的菜。
他去院子里浇水、喂鸡、去田地干活,一路上所有人都高举手机对着他。最夸张的一次,朱之文要去上厕所,发现有人跟着要进厕所大门。
同村人估计,整个村里一千多号人,拍朱之文的,“没有100也得有70、80个”。
他们精心打扮,着装华丽,发型精致。映衬之下,朱之文显得更加寒酸。为了省钱,他经常只穿一件掉颜色、发黄的衬衣,裤腿上还沾着一天前干活蹭的泥巴。
不堪其扰,朱之文越来越频繁地想到离开,“干脆谁也不管了,退出音乐圈”。他攒了足够多的钱,想自己拿个箱子,天南海北跑着学各地的艺术。
成名9年,朱之文仍旧住在曾经那个土窝里,他说:“金窝银窝不比自家的草窝,我就喜欢家这边泥土的气息。”
那是他最穷的时候,拼死拼活挣到1万块钱盖起来的房子。他念旧,即便手里攒下了足够翻盖房子、甚至搬到城里的钱,他依旧觉得这个房子好。
网上有人说他喜欢上了北京的女大学生,要跟发妻离婚,他回应:“胡扯,人家当时卖头发救我,我一辈子忘不了。”
实际上,成名之后的忙碌生活里,他最享受的还是过年回家,陪老婆孩子吃一碗热饺子,跟村里的发小喝点小酒。
苦恼的是,回家的这段时间,总有人惦记他的钱。
不断有人打电话告诉他:“俺们村要建个农村大舞台,需要你帮帮忙。”
朱之文问:“我能帮上什么忙?”
对方说:“需要一些资金,大概200万。我们给你立个牌子”
朱之文惊呆了:“咋得200万?”随后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声。他对央视记者说:“八杆子挨不着的人都来要钱,这钱还不如捐给敬老院。”
在当下,有人盛传他的商演报价已经高达10万元,朱之文仍旧不舍得花钱。他像从前一样在田地里徒手掰玉米:
“二亩地用机器要100块钱。我自己掰,省下的一百块钱能买煤球,烧两个月,秸秆还能运回家烧锅,大铁锅烧玉米杆做饭香。”
遗憾的是,无论是村民还粉丝都始终不能理解,朱之文大铁锅做的饭,究竟有多香。
而朱之文也越来越困惑,为什么自己赚钱帮别人,会被骂得越来越惨,会活得越来越累。朴实如他,想不明白。
或许,直到有一天,当他真正懂得歌里的那句“是非成败转头空”,才能放下名利带来的枷锁,才能放下别人对自己的期待和评判,才能活出原来的简单快乐。
部分资料参考来源:
澎湃新闻:《“大衣哥”朱之文:最累是与人打交道》
新京报:《“大衣哥”朱之文:每天被直播的生活》
我们的民谣与诗:《农民出名记:唯一一个火了之后自己没飘,全村人却都飘了》
每日人物:《大衣哥朱之文成名6年:没钱累,有钱更累》
焦点访谈:《中国人的活法——朱之文》
图片来源:
网络、新京报、视觉中国
—The End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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